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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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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尼日利亞巫醫。 Via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s Public Health Image Library

看到BBC介紹伊波拉,我想起沈旭暉早幾天在一篇文章中說:伊波拉疫苗沒有出現,除了技術困難,也有成本效益考慮:當伊波拉只影響非洲,疫苗便沒有大商機,投資研究恐怕不在優先之列。西方藥廠的道德水平,在非洲早已聲名狼藉。」我不知道他有什麽證據去支持這番言論,他沒有提出來,我會懷疑他是在信口開河。

首先,伊波拉疫苗之所以沒有出現有很多可能性,最大可能就是現時醫學對這種病毒的理解和治療方法沒有重大的突破。世上有很多禍害深遠的病毒,例如愛滋病、非典型肺炎、流行性感冒等等,都沒有根治方法和預防疫苗。假如已經提出了技術問題,那就根本不用說什麽于商機、西方藥廠,這樣衹會讓人懷疑作者胡説八道,不明白科學、經濟學和現實:科技發展不單單是加大投資就能解決問題,科學家解決不了物理、生物和化學的問題,你投資多少錢都沒用。

再者,并不是沒有藥廠願意生產和研究伊波拉疫苗,兩年前就有報導指有兩家藥廠已經開始人體測試,但因爲美國國防部下令和資金遭削減停止了這方面的工作。但這不帶代表所有西方國家和藥廠都停止了伊波拉疫苗的研究,加拿大的研究人員已經成功生產出能讓猴子避免病毒感染的實驗性疫苗,并將疫苗捐贈給世界衛生組織。問題是,這款疫苗從未使用在人類身上,因爲使用疫苗就代表要接種伊波拉病毒到人身上,而科學家暫時還不能保證疫苗足夠安全。這是重要的醫學操守,最終要不要進行人體上測試并不是取決于研究資金多寡,至少我希望資金多少并不會影響到這決定。

所以,就算有人證認爲資金是一個問題,我們也得比較其他證據看哪一樣更有解釋力,哪一樣更爲優先。考慮過各種證據,我們可以說:「目前沒有疫苗防止伊波拉,主要原因是實驗性疫苗還沒有通過臨床測試,研究資金的減少或者會對研究進展有阻礙」。這樣就能清晰和中肯地説明問題,也不需將矛頭指向商機、藥廠或「資本主義」。

旭暉在另一篇文章亦提到:在政府效能有限的國度,巫醫承擔醫生、律師、社工、宗教家、玄學家與地方領袖的角色,是必須的社會樞紐。何況祖傳秘方不一定沒價值,只要巫毒教有心現代化,也許和中醫一樣別有洞天。 」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説法,也再次讓人懷疑沈旭暉的科學知識水平。很多非洲國家的政府的確是能力有限,但這跟當地的經濟發展和科學水平有關,讓巫醫承擔醫生、律師、社工、宗教家、玄學家與地方領袖的角色」是更糟的選擇,因爲讓巫醫掌握這麽大的影響力,他們就會宣揚迷信,控制思想,讓當地人會在愚昧之中。非洲已經有很多巫醫叫人鬣狗獻上身體某部分(結果陽具被吃掉)、指控巫師偷竊陽具并吊死他們、巫醫割去小孩陽具等事件。迷信、不理解科學都會對巫醫自己和大衆的陽具造成極大傷害。

我們也可以說歐洲中世紀的教士和教會也曾「承擔醫生、律師、社工、宗教家、玄學家與地方領袖的角色」,但我們不會鼓勵任何社會再走中世紀那條路,反而應想辦法幫助它們現代化,但注意,不是「巫毒教現代化」。巫毒教本身就是一種因迷信思想而成的一個團體,它怎麽可能現代化呢?如果是說巫醫祖傳秘方現代化,這原則上不是問題,但所需要做的是拿出這些治療方法去進行現代醫學所要求的雙盲測試,如它能通過測試,現代醫學就會將這方法納入醫學的一部分。但留意,這也僅僅是治療方法通過測試,要巫醫的理念通過測試就幾乎是不可能,因爲叫得他做巫醫就説明他的理念不科學—這是「巫醫」的定義

科學思維和批判式思考對我們的社會非常重要。一個教育工作者應注意他在公開場合,尤其是大衆媒體上所發表言論,他有責任用證據和正當的邏輯去支持他的論述,否則,公衆就很容易因爲他的身份而照單全收,因而得出錯誤結論。公衆有能力進行批判式思考,自行去反思和搜集證據當然是更好了,但要普及這種自發性行爲,就有賴教育工作者先行樹立一個良好榜樣。沈旭暉這兩篇文章似乎離上述這個基本要求還有一段距離。